我一般不跟正妹打交道的

1983 年的秋天，一位長期酗酒的非裔美國音樂家，在底特律近郊的柴坪 (Woodlawn) 墓園下葬，死因是肝硬化加上心衰竭。6 年後，曾在波士頓柏克利音樂學院主修吉他的 Allan Slutsky (筆名舔博士 Dr. Licks)，寫了一本貝斯吉他教學書，紀念這位天賦異秉的貝斯手，並且催生出一部記錄片，在復古風蔓延的今日，成為嘻哈界與另類搖滾界「向老派靈魂樂致敬」潮流的追捧人士必看的經典電影。這位樂壇老前輩是誰呢？

出生於南卡羅萊納州的 James Jamerson，在千禧年前夕入祀美國搖滾名人堂，其實頗有一點平反的意味。1973 年，他與摩城唱片 (Motown Records) 正式解約之後，也連帶喪失了「黑人音樂圈天王天后御用貝斯手」的冠冕。在此之前，摩城發行的唱片不管多麼熱賣，單曲不論贏得多高的排行榜名次，都不會註記編曲／錄音樂手的名字 (這點直到 1971 年才改觀，而且還是超大牌紅星 Marvin Gaye 幫樂手們爭取的)；換句話說，早在 1960 年代初期就成為專業樂手的他，幾乎做了 10 年的白工，雖有苦勞 (演奏薪資) 卻沒有功勞 (名聲認可)。而在解約之後，由於他拒絕改用音色清亮的圓繞 (roundwound) 琴弦，堅持保留溫暖低調的平縛 (flatwound) 弦，更不屑於時下流行的「拇指搥」「中指勾」等花俏放克演奏技法，面對 Disco 流派大量採用的類比式效果器也頗有輕蔑之意，圈子裡的老闆跟製作人嫌他食古不化，業務量遂大幅下滑，生計窘迫、心情低落之餘，酒癮也就越發不可收拾了。過身的那天，James 還不滿 48 歲。

這樣算是食古不化嗎？依照演藝圈裡喜新厭舊的「有利可圖的，就是正確的」拜金邏輯，或許真是如此吧。不過，他決不是冥頑不靈或墨守章法之輩，畢竟摩城的音樂風格版圖橫跨靈魂、放克、流行爵士、正統派節奏藍調，以及白人向節奏藍調，貝斯吉他的編曲若是太過刻板、單調、謹守一招半式，絕對無法勝任。英文版維基百科宣稱，62 到 68 年間，摩城出品的錄音室作品，高達九成的 basslines 出自他的巧思與指尖，這個數字夠可觀、夠多元了吧？據說，他的演奏締造出超過 30 首的冠軍單曲，這個紀錄則擊敗了披頭四的貝斯手 Paul McCartney (披頭迷聽到這個可能會很難過，但我超討厭披頭四所以沒差，哈哈哈)。

直接了當地說，這個 5 人組合，是我目前最喜歡的台北創作樂團。

這當然有私心在裡面。不過，就算是排除我與團員相識相知這件事， 讓另外一個本人全然陌生的新樂團，做出同樣的好東西，我也很難憋住不予推薦。

正因為他們的編曲巧思與創作鋪陳費盡腦汁，現場演出卻又散發出一種俐落、草根、直觀與坦蕩，這極端對立的兩者熔於一爐，本身就已經張力十足，是故也就不需要再賣弄、招搖什麼指腕炫技，或是援引、借鏡什麼搖滾經典了。當然，你也可以把他們的作品當作「亞洲 stoner rock 新示範」來賞玩、解讀，只是這樣就不免錯過了聲波當中更多來自市井國台語歌謠的指涉與領悟，從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這並不是一群以改作舶來樂種或仿效海外酷團而畫地自限的癡傻年輕人，而是矢志催生新物種的瘋狂科學家！

這個星期五，也就是 9 月 21 號，他們會跟「新台灣之光」白目樂團同台，在師大路的「地下社會」來個「掀翻天專輯首賣趴」。我誠心希望大家都能來瞧瞧，可能的話，務必盡量守時，畢竟 9 點過後才姍姍來遲的話，擠不進去、入場無門的機率，絕對高過鈴木一朗的打擊率乘以二。

稍微深交一點的朋友，大抵都聽過我提起這 8 個名字：廖峻、黃西田、陳博正、張柏舟；劉文正、高凌風、陶大偉、李恕權。

頭四位是我小時候非常喜歡的河洛話演員，奈何他們在同個時期裡分別馳騁於大小螢幕、歌壇以及秀場，全員到齊同台飆戲的機會實在不多，再加上老三台習慣用合約綁人 (黃西田被綁在台視、張柏舟被綁在華視等等)，是以好像只有在夢中見過如此陣仗一起出現，迄今引以為憾。

不過，至少這幾位準國寶都還是健在的了。後面這四位，如今折損了「陶叔叔」，敝人兒時的「歌壇四大偶像」可就缺了一角。